计划炸门的老白菜

道之将行(8)

这天起,乐无异的修行也就正式开始了。他师父换下了宽大的偃师袍,穿上黑色劲装与乐无异过招,等熬到了中午,乐无异就趴在地上彻底起不来了。

  于是午饭是叶海去朗德买的。 

  休息一阵后谢衣就开始教乐无异烈山部驾驭清气之法,乐无异灵力普通,法术根基浅薄,胜在不管谢衣教什么他都学得十分认真,叫他背平时最头疼的术法口诀,也是尽心尽力,没有丝毫敷衍。好容易熬到了学偃术的时辰,乐无异眼神发亮,巴巴地望着他师父,却连拿刻刀的手都在发抖,谢衣见状,也不叫他休息,只是从身后握着乐无异的手,细细跟他讲解。乐无异学刀法只顾着挨揍,学法术也绷得紧,一学起偃术,仿佛吃了帝女玄霜,整个人都活力四射,还能时不时跟谢衣交流,得到一两句赞许就脸红心跳,逗得谢衣也是心情颇佳。

  于是晚饭也是叶海去朗德买的,乐无异刚扒了两口,就含着一嘴饭趴下了。

  叶海筷子停在空中,惊道:“噎着了?”

  谢衣看了看:“累昏了。”

  在叶海“徒弟是要拿来疼的”絮叨中,谢衣抱起乐无异进了桃源仙居,帮他泡了药澡,又一路抱回房。

  第二日复如是,只是乐无异羞耻心作祟,总觉得不能再让师父给洗澡了,于是强撑着自己进了温泉,边泡边睡觉,再次被他师父捞起来擦干抱回房。等乐无异猛然转醒,发现自己果然又被谢衣抱回了房之后,他顿时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情。想着回到静水湖这几天,每天都要被师父抱一回,乐无异就禁不住脸红。他正一个人傻乐,突然身体一僵,这两日他修习得昏天黑地,早就忘了时日,现在仔细一算,竟然已经是谢衣合魂的第三天。乐无异睡意全无,倏地坐起来,连鞋都忘了穿,快步绕过屏风——谢衣没有在睡觉,也不在房里。乐无异转身跑出去,借着月光,到处寻找他师父的身影。他跑了一阵,模模糊糊听到叶海在高声说话,他定了定神,放缓了脚步循着声音走,果然看见他师父和叶海正坐在观星台上。乐无异没穿鞋,走路几乎没有声响,上面两人正喝得微醺,一时没有察觉到有人来了。

  只听叶海高声道:“谢衣,你打算告诉那小子,他师父早就不是他师父了么?”

  乐无异僵住了。

  谢衣声音略低,有些无奈:“叶海,你是否喝醉了?此事又何必刻意说穿。我已安顿好巴叶的母亲,明日我就要出发前往龙兵屿,明早我自然会和无异说明。”

  “那小子自然是乐意跟着你走的,我看这几日,他也习惯了,一点也不怀疑。”

  “无异是个好孩子,我自然希望……”谢衣话未讲完,便察觉有异,往下一看,只见乐无异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,木愣愣站着。

  谢衣略微一顿,放下手中酒埕,将自己传送至乐无异面前,这才发现乐无异光着脚,便皱眉道:“无异,为何鞋都不穿?你这样容易着凉,为师送你回房。”

  乐无异却不动,他抬起头看着谢衣,脸色苍白:“师父?”

  谢衣暗暗叹了一口气,道:“边走,我边跟你说。”乐无异转头就走。谢衣默默跟了上去,走到乐无异身边,把外袍脱下来披在乐无异肩上,乐无异也不反抗,谢衣放弃了想要抱着乐无异走的想法,正斟酌怎么和乐无异说,乐无异反而先开口:“师父,我突然想到,还有好些话想要说给师父听,我醒过来找不见你……”乐无异有点语无伦次,还是坚持说着:“师父,你和谢伯伯这样也是可以的,对吗,先共用一个身体,等以后有办法了再分开,这样你们两个人都可以……”

  谢衣原本还想着怎么安慰乐无异,听见乐无异说这些侥幸的话,只得打断他:“无异,你觉得为师现在,有何不同?”

  乐无异其实与他师父相处的日子很短,连偃甲谢衣不同于常人之处都尚未发觉,自然比较不出来现在与以前有何不同,他顶着一张仓惶的笑脸:“师父,没有什么不一样啊,你别说笑了。”

  谢衣微微摇头,看着乐无异的眼神带着温柔和怜惜。

  若是在往常看见谢衣这样的眼神,乐无异早就脸红了,此刻却在这样的眼神里溃不成军。

  叶海慢悠悠从后面跟上来,他今晚自也是心情不好,但到底比乐无异这样的少年人看得开,他拍着乐无异的肩膀,一开口就一股酒气:“嘿,乐小子,你哭什么,补魂的时候不是早就知道会怎么样了吗?你师父是个混蛋,居然让我做这种事……”

  乐无异接过叶海手里的酒坛猛灌,直喝得前襟都湿了,才抖着唇道:“是,我早就知道……”但人终归不是偃甲,人生而有情,而这些情,又不会因为早知道而变得可控。

  谢衣忍不住压下乐无异又要灌酒的手,低声道:“无异,补魂之后,灵体和魂魄会自然而然相互吸引,虽然起初尽力压制,由其中一人主导,但这是一个过程,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,直至完全融合……成我,我见你这几日过得开怀,不想你难过,便没有对你说明。”

  乐无异脸色苍白,他猛地摇头:“你不懂的,你怎么能明白我呢……”乐无异看着对面的谢衣,伤心道:“我从小到大都崇拜师父,做梦都想学他的偃术,只要是师父的愿望,我拼了命都想帮他完成……师父那么好,就算是一具偃甲,就算被天下人嘲笑我尊偃甲为师,我也一辈子都认他是我师父!”

  谢衣和叶海默默听着乐无异又开始哭:“你不懂的,我师父也没有懂,我还来不及告诉他……我甚至没能跟他好好告别……”

  谢衣脸色微变:“你要跟师父告别么?”

  乐无异接不上话,他有点醉了,自己也乱得很,一把把肩头的衣服扯下来还给谢衣,回房关上门:“你让我好好想想……”

  谢衣在房门外站了一会儿,才道:“好。我明日启程前往龙兵屿,你也……准备一下。”

  谢衣又站了一会儿,见乐无异始终不答话,才叹了一口气,走了。

  乐无异一夜辗转未眠,瞪着眼熬到了天亮,他起身打开包袱收拾了几件衣服,又觉索然无趣,就坐在床边发呆,突然想起他居然把谢衣关在门外,自己霸占了屋子,实在是很无礼。直到谢衣轻轻敲门,让他出去吃东西,乐无异都是呆愣楞的。

  三人沉默着吃完一顿饭,谢衣领着二人来到大门前的露台上,露台上停着谢衣的偃甲飞鸢,飞鸢的翅膀上还放着一个精致的木盒。谢衣把木盒递到乐无异面前,温声道:“无异,他曾说当初收你为徒太过仓促,实在是委屈了你,一直想要将这份见面礼补上。此乃我们合力之作,希望你不要嫌弃。”

  乐无异慢慢伸出手接过木盒,也不打开,把盒子抱在怀里,低头道:“多谢……谢伯伯。”

  谢衣眼睛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,最终变成一片古井无波的灰色。他点点头:“不必。本就是你的。”说罢谢衣看向叶海,叶海耸耸肩,笑道:“天下无不散之筵席,我也不与你一道了。”

  谢衣又点点头:“我明白。”

  最差也不过如此,谢衣早就明白,都有准备。

  他以手附胸,对二人行了一个神农礼,道:“山长水远,不知何时才能再会,二位珍重。”说罢谢衣登上偃甲飞鸢,又看着二人,言辞恳切:“这些日子多谢二位,来日若有机会,谢某定报二位恩情。”他习惯性地想要嘱咐乐无异勤勉修行,又生生忍住,命令飞鸢腾空而去。

  看着谢衣远去,叶海才用手揉了揉胸:“这话听着真扎心,乐小子,你说是不是?”

  乐无异早就被谢衣说的“多谢”“恩情”什么的,砸得说不出话来,若是谢衣再多说几个字,他大概就要受不了跪下请罪了。

  叶海拍了拍乐无异,嗤笑道:“这就后悔了?刚刚不是还硬气得连师父都不要了么?我也没想通,我这么做是为了赖账,等帐赖完了,我和谢衣未必不能再结交,你是为了什么?哎呀,莫非你早就有心拜入我门下,只是一直不好意思说?来来来,无异你叫我一声师父。”

  如今“师父”两个字都能扎得乐无异心疼,他隐约听懂了叶海的意思,当下心更慌,嘴唇都白了,他一咬牙放出了馋鸡,让他化作蓝色大鸟,也没有跟叶海打个招呼,就指挥着馋鸡飞速离去。

  馋鸡飞得快,一会儿就追上了谢衣,谢衣也不说话,只是定定看着乐无异。乐无异挠挠头,没有跟谢衣对视,盯着馋鸡的背大声说:“谢伯伯,我陪你去龙兵屿。”

  谢衣见乐无异铁了心不要他这样的师父,便摇了摇头:“无异……你的好意,谢某心领了,龙兵屿的所在谢某大致知道,实在不必劳烦于你。”

  乐无异道:“龙兵屿外布有结界,还有各大门派的弟子把守,我去过好几次,我领着你,才好进去。”

  谢衣神色一动,行礼道:“如此,劳烦你陪谢某走一趟,多谢了。”

  乐无异忙往旁边挪了一步避开,他还是受不起谢衣的礼,反而对着谢衣深深一揖,又道:“谢伯伯,我们坐馋鸡去吧,馋鸡飞得快。”

  谢衣也不推辞,登上馋鸡的背,收回偃甲飞鸢,对乐无异点头致意:“能少耽误你一些也好。”

  乐无异摇摇头,两人就不说话了。谢衣见乐无异头发凌乱,眼下青黑,面色苍白,过了一阵终于是忍不住,道:“无异,你睡一会儿。”

  乐无异本来就什么都没想,听见谢衣叫他,就自然而然地扭头看谢衣,谢衣叹了一口气,轻轻拍了两下乐无异的肩膀,道:“无异,就算无师徒缘分,我也总还是你的谢伯伯,我想,我们原不必如此拘谨,我之前说的那些话,大概是让你难过了,实在抱歉。你累了,休息一会儿吧,谢伯伯在此,自然会看护于你,安心睡吧。”

  乐无异确实累了,他远还想不明白,却更害怕从此跟谢衣形同陌路,此时得了谢衣保证,心神略松,就昏睡过去。谢衣等他睡了一阵,才把自己外袍盖在他身上,又把乐无异的脑袋挪到自己腿上,好让乐无异睡得安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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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夕已过,做一条不报社的好单身狗╭(╯^╰)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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